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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楼与民主楼: 岁月里的守望 (上)

发布时间:2018-12-28    作者:周一苇 张琪 阳慧 刘瑞扬    浏览次数:


穿过中南大学校本部的阡陌深树,再绕着老图书馆踱过通幽曲径,才发现在斑驳树影中有两座楼在静悄悄地休憩。四周的树荫借了岳麓山的三分翠意,年深岁久地沁入这两栋清水红砖的红楼里,而屋顶灰色的简瓦、白色的装饰条、深邃的红砖使得她们愈加典雅而大方。若你有缘来此,只需轻触摩挲红墙凹凸不平的砂质表面,那冰冷的触感就会将尘封于此的81载岁月与你缓缓道来。

缘起清华

恍惚间,思绪回到战火纷飞的峥嵘岁月。1936年华北事变后,此起彼伏的战火如同日军日益膨胀的狼子野心一般,一旦燃烧便难以停息,动荡的时局让清华大学都难以容下一张书桌。于是,时任清华大学校长的梅贻琦先生秘密选址于长沙岳麓山下筹建分校。规划之初,理工馆和文法馆(即和平楼、民主楼)都在其一期工程之列。如今年岁悠长,已难以考证梁思成是否曾参与过这两栋建筑的设计,但如今存留下的设计图纸上署名的赵深、陈植、童隽,亦是当时国内声誉极高的建筑师事务所——华盖建筑事务所的合伙人。

虽然时局动荡,但这两座楼的设计者着实下了一番苦心。民主楼与和平楼都是新时代“上海滩”建筑艺术风格的典型代表之作。站楼外望去,南北向的主轴线贯穿整个建筑,工字型建筑构成手法使得从这两座楼的前侧和两侧观察建筑时都是三合院的布局,奇妙的是其中的柱与窗却是按照西方的比例关系规律排列。布局上这两座楼都采用中国古代对称式构图,两侧各七开间。但中间又采用西方的矩形框架来突出重点新城建筑主入口。其屋顶则是完全中式的四坡屋顶形式,再添上数个老虎窗和以镂空格栅进行装饰的通风口,完全满足了现代建筑的采光与通风要求。外墙体上每隔一段便有两皮砖突出,这般错落有致的砌砖方式形成的独有肌理效果在如今的建筑上再难寻觅。

走进楼内,则现代元素愈加凸显,大厅的石柱是用洋灰(水泥)仿制中国的古典木柱,而扶梯则镶嵌了避滑铁砂,楼梯间的大开窗更是采用一体式设计——手摇开关机械,以方便开关。当时新颖的近现代设计元素就交融于两栋楼中。中南大学档案馆副馆长汪瑞芳说:“据说初建这两座楼时,原本希望采用木质结构作为主体。但是承建这两栋建筑的建筑商之一——基泰工程司提出长沙地区秋雨绵密不绝,还是该以洋灰(水泥)、洋砖(砖头)来搭建主体结构才能长久。”于是在当时国内还在普遍用手工砖的时代,这两座楼便用上了先进的机械砖,这些湖北汉阳产的清水红砖一路沿长江而下,途经洞庭湖,过湘江终运至潇湘之地。虽然历经81载,还是坚固如初。

也许是为了书写方便,亦或是为了对外保密,校方和承建商都将这两座楼称为甲所、乙所。但是哪怕如此,在那战火连天的时代,坚硬的红砖、神秘的称呼也难以守护住莘莘学子。

1937年11月24日,日机首次轰炸长沙。持续数小时的轰炸给长沙这座拥挤的城市留下随处可见的残肢和废墟。南京沦陷,武汉失守,数月的轰炸使民主楼工字形右后部平台也被削掉一角,红砖上密密交织着的是无情的弹痕。1938年1月中旬,国民政府指令长沙临时大学迁往昆明,另行组建西南联合大学。800多名学生签署同意书兵分三路带着满腔悲愤向西南进发。曾经兴师动众的长沙临时大学,因战争而造,也因战争而荒。只留下孤零零的和平楼和民主楼拖着残破的红砖在战火中遗世独立。

战火中的坚守

送走最后一批转移师生远去的背影后,清华大学石让斋先生转身回到满目疮痍的大楼。从三楼到一楼,从前厅到后堂,每扇门窗都仔细锁好,每串钥匙都悉心守护。老人临危受命,独自守护着这些属于清华大学的校产。无人知晓这份工作要做到何时,空荡的楼层日复一日地回响着老人日趋缓慢的步伐。从1938年到1946年,坚守八年的石让斋终等到前来接收的清华校友。

如今和平楼、民主楼安坐于中南大学校园内,清晨的咿呀音律、闲逛漫步的师生以及老人们的击剑、歌舞环绕周围,一派祥和安宁之景。每年九月开学之际,大批身穿军绿色迷彩的新生流返于校园内外。每当此时,和平楼与民主楼仿佛又再一次剥开沉重的历史幕布,在每个深夜追忆自己被唤作甲所、乙所的那段似水流年。

1938年3月1日,国军陆军副总司令孙立人在长沙集结淞沪会战后散落的税警总团官兵,派齐学启于甲所、乙所排练新军,并且在长沙成立盐务缉私总队。成立之初,孙立人便以师生之谊拜会了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请求将清华大学在长沙的校舍(和平楼、民主楼)作为部队营房,也得到了梅贻琦的支持。从此以后,甲所、乙所旁就多了一支军纪严明,刻苦操练的部队。而这支部队其后被编入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一军,参加了中国远征军,在入缅参战中立下赫赫战功,血染缅甸的齐学启将军弥留之际也忘不了曾在岳麓山下日夜操练的光辉岁月,写下了死后葬于岳麓山上的遗嘱。

1940年上半年,军训部长白崇禧等人联名请示蒋介石同意后,在湖南成立“军事委员会军训部入伍生第二团”,为黄埔军校培训预备学生。这个团的驻地亦是这两栋红楼。学员们每天早晚便在民主楼、和平楼附近发奋练习劈刀刺枪、举枪瞄准、投掷手榴弹。白天荷枪实弹野外强行军、挖战壕、挖防空洞,晚上夜间教育和实弹射击。第三次长沙会战打响之时便是这支队伍在坪圹痛击深入省河的日寇兵船,保证60华里江防安全,支援了前方战事。直到1944年5月,日本侵略军进犯长沙,入伍生团随湖南省政府迁往耒阳。和平楼、民主楼再度闲置。

一直待到1945年抗战胜利后,乙所成为了湖南大学的新生院,每年入校的新生均住于此,甲所则由长沙的清华校友修缮和改造,成立了清华中学。内战时期即使有国民党的专制统治的施压,清华中学依旧“特立独行”,没有三青团,没有国民党,没有训导制,不设训导主任,不上公民课,不升青天白日旗,没有军训课。被湖南人民赞誉为“长沙的解放区”。

执着的坚守得到了期盼的结局,饱经风霜的和平楼、民主楼终于在1949年见证了新中国的诞生。湖南省人民政府也不曾忘记它们,对他们进行修缮,成立了湖南人民革命大学。学生们唱起了解放区的革命歌曲,学跳秧歌舞,排演 《白毛女》、《刘胡兰》、《上战场》,开荒劳动,种薯种菜,修操坪,开挖岳麓山山路。一幅欣欣向荣之画卷渐渐伸展。

经历过抗日战争的风雨沧桑,孕育过解放战争的革命火种,也曾沐浴过新中国成立的黎明曙光,默默坚守的甲所乙所在风云变幻的年代记载着往来人事变换,镌刻着时代发展的斑驳印记。(未完待续)